【长栋】小孩儿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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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26重庆机场
四川3U8633起飞
梁栋许是真的放下了，一直到飞机起飞他都是平平淡淡的样子，没有任何不对劲。还能和刘长健一起讨论徐奕辰的工作情况。
没出口的那件事刘长健再没找到机会去问，看Omega的样子也不打算说，他只得作罢。
等安全飞回来，找他好好谈谈吧。刘长健心里这样想着。
梁栋扑闪着大眼睛坐在后面看着平板上的内容，漫不经心地伸手划一划。
小孩儿的心思不在这儿。
刘长健随意瞥一眼就能看出来，于是他主动开口引起小孩儿的注意，也带着些许炫耀的心思，“我闺女今年六岁整了。”
后面的人抬头笑笑，“对啊，今天满儿生日。”
引得人看他了，刘长健也放下心来，搭了两句话，徐奕辰笑呵呵地凑过来，“刘哥没打算再要个儿子？”
原本笑着的梁栋僵了僵，笑容不变，眸色却深沉了几分，定定地看着刘长健。
正巧那人也微微侧头看他，两人目光交错中，刘长健笑了笑，“我和你嫂子早离婚了，至于儿子……我琢磨琢磨。”
徐奕辰自觉说错了话，乖乖地闭了嘴。驾驶舱内又陷入诡异的沉默。
驾驶舱内空间不大，虽不至于封闭到气味不流通，可对于揣了崽的梁栋来说，着实有些不舒服，特别是喝了可乐的徐副驾的可乐味信息素更浓了之后，他更有些受不住了。
同两人打了招呼之后，梁栋打开驾驶舱的门，走向客舱。
出门正碰到毕男回到备餐室，梁栋有些别扭地避开她的目光，他总觉得聪明通透的乘务长像是发现了什么。
果不其然，在他靠着窗边坐下的时候，毕男也收拾好东西，坐在了他身旁。
“男姐......”
“你和刘机长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没，不算在一起。”梁栋摸摸鼻子转头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你怎么看出来的？有那么明显吗？”
毕男干脆地不理会他后两个问题，她本也不是八卦的人，只是看着两人别扭，出于担心过来问一问罢了，“那地勤做的确实过分，不过既然已经断了就放下，珍惜眼前人吧。”
梁栋乖乖点头，看着毕男的背影，心中嘀咕：我是放下了，也想珍惜眼前人，可那人真的会接受他吗？
梁栋本来不是个敏感的人。
遇到事情他也能够处理得干脆利落，就像和地勤分手一样，断得干干净净。
可遇到了这事儿，他怎么也下不了狠心去打了孩子。
也许换个人来说，无名无份的，只是一起度过了两次发情期，梁栋是不会这么纠结的。
可那人偏生是刘长健。
他哥虽是离婚了，可和前妻和女儿的联系也挺多。在这个黑面机长口中听到的最多的话就是满儿怎么怎么样。听刘长健的意思，也许还有和前妻复婚的念头，要不怎么会琢磨琢磨生个儿子呢。
梁栋既想生下这个属于他们两个的孩子，又觉得如果瞒着人生下了，实在是太对不起他哥和嫂子了。
他无奈地叹一口气，轻抚小腹。那里还没有一丝弧度，平坦得让人感受不到小崽子的存在。
他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
宝宝，我们，该怎么办呢？
07:07
高度：9800米
速度：840公里/小时
梁栋皱眉睁开眼，望向驾驶舱的位置。他敏锐地察觉到飞机有一瞬间的颠簸，他虽听不到，但隐隐觉得似乎有什么破碎的声音。他起身走向驾驶舱。
毕男同样若有所觉，送走了上厕所的客人，同梁栋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出了担忧与不安。
梁栋敲了敲驾驶舱的门，他知道自己的脸会出现在驾驶舱内的屏幕上。平时，他的刘哥会回头看他一眼，冲着徐奕辰点点头，然后徐副驾会伸长了手给他开门。
可是没有。
毕男放下内线电话，摇了摇头。
驾驶舱内没有回应。
梁栋又伸手敲了敲驾驶舱的门。听着手指和门板敲击发出“咚咚”的声响，他突然想起四个月前刘长健在自己家门前敲门的时候，他的刘哥内心是不是也是这么担忧与焦急。
还没等他再有什么动作或是想法，机身猛地倾斜，站在驾驶舱门外的梁栋被甩着摔在了舱门上。
手指从柜子上划过，却没找到任何借力的地方。腰间重重磕在把手上，刺痛顺着脊柱传进大脑。梁栋咬牙伸手紧紧扒着柜侧。
站在他对面的毕男也倾斜着身子，两手用力地抓着门侧，才控制住自己不摔到梁栋身上。
机身再次向反方向倾斜，梁栋再次被甩到了对面，身上撞的很疼，可这却意味着驾驶舱内还有人在操控，也许是刘长健也许是徐奕辰，但总归是个好消息。
机舱内一片混乱，梁栋脑子里一片空白，腰间的疼痛已经缓解了，亦或者说是他太过紧张以至于忘了疼。他试着走向驾驶舱，可却再次跌了回去，毕男伸手推他助力也没什么作用。
客舱内一阵阵呼喊，有乘客的尖叫声，有乘务员的大喊声，一时非常喧闹。
此刻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所有人的心里都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也许这一次他们遇上麻烦了。
磕磕碰碰间，梁栋一直迷糊着的脑袋猛然清醒。他只觉得什么也听不见了，他的耳边环绕的全是刘长健的声音，那声音一声声唤着他的名字，充满了柔情与爱意。他用力地向驾驶舱门走去。
他之前怕是傻极了，怎么能听不出来呢？怎么可以听不出来他的机长先生对他的爱意呢？
自打知道了孩子的存在之后，他还从没想过去问问孩子的另一个父亲，问问他是什么想法。
如果……
如果这次可以活下去，他一定要跟刘长健说上那一声迟来的“我爱你”。
到底是怎么了？驾驶舱内到底是什么状况？
07：09
下降率：2943米/分钟
高度：8323米
速度：850公里/小时
驾驶舱的门终于开了，可却开的不是时候，梁栋原本靠在离舱门较远得那一侧，门开的一瞬间他却被强大的压力压的几乎飞了出去。他紧紧地抓着门侧，手臂上青筋暴起，才控制着自己不摔进驾驶舱。
毕男也没好到哪去，但她总归是还是被椅背挡着的，一边抓着座椅维持好自己，一边努力地抓着梁栋的手臂。
客舱内比前面更混乱，危急时刻，站在过道里的乘务员连抓手都没有，猝不及防地飞了出去，重重地磕在地上、座位旁，撞在推车上，甚至飞起来磕在舱顶再摔下来。氧气面罩弹下来，尖叫声一片。
梁栋看不见飞机外是什么景象，不过一次次的飞行让他早已把这条路记得清清楚楚。按照时间来算，过了四姑娘山，再向前就是一片连绵的山脉了……
成都机场
“下降率超过3000米每分钟，客舱可能释压了，再降就要撞山了。”
四川航空3U8633
驾驶舱内什么也听不见，身后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
徐奕辰半个身子还挂在窗外，生死未卜
刘长健渐渐呼吸不到氧气了，缺氧让他浑身僵硬，大脑空白。他只看到前面有一片山脉，几乎是无意识地操作着，拉高了飞机。
徐奕辰被甩回座位上，颤抖着手去拽安全带，可却怎么也系不上。
驾驶舱外又是一片惊呼，因为挂在驾驶舱门上的梁机长跨过头等舱，被甩在了张秋悦身旁。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梁栋已经奋力地爬起，不管是谁，只要能抓到的手臂，他就伸手去拽，再加上推在腰间的一只只手，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回到了头等舱的位置。
只差一点点了……
“男姐！”
驾驶舱门口的毕男，是他到驾驶舱内的最后一个助力。他用力伸手去够毕男的手，身后的人用力推了他一把，恰好按在腰间的淤青上，他身子一僵，可总算是抓住了毕男。
毕男用力地将人推进了驾驶舱，关上了驾驶舱的门。
“哥！”
冰冷刺骨的风一下子吹在脸上，驾驶舱内一片狼藉，副驾驶的挡风玻璃碎了个彻底，仪表盘上有一半的屏幕显示错误，地面上都是各种记录单的纸张。梁栋伸手紧紧抓住了刘长健的肩膀，“哥！怎么样？”
刘长健用有些僵硬的手指冲他比了手势，他的心猛的坠落，回到原位置。似乎知道刘长健没事，这架飞机就一定不会有事。刘长健就是他的定心丸，能带给他无限的安全感。
梁栋伸手拉过徐奕辰颤抖着的手中还没有扣上的安全带，紧紧地扣上之后，拿过氧气面罩给人带上。徐奕辰被冻的发紫的手按在氧气面罩上，像是久旱逢甘霖的旅人，大口地呼吸着。
梁栋接着想给刘长健带上氧气面罩，却被他拒绝。机长先生用僵硬的手指又指了指梁栋。梁栋眼睛发酸，却没有时间跟他僵持，迅速地安顿好自己，拿起氧气面罩给机长先生带上。
07：10
3U8633应答器改挂7700紧急代码
高度：7256米
速度：835公里/小时
从梁栋那里得知了乘客都安全的消息后，刘长健放了一半的心，让徐奕辰挂上了紧急代码。
长时间的缺氧已经让他的头脑一片混沌，朦朦胧胧间，他似乎看到了前妻抱着女儿的背影。温柔的女人转头对他微笑，可却毫不留情地离他而去，转瞬就再也看不清了。他陷入迷茫，拼命地寻找着女儿的身影。
“哥！哥！”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声呼唤，眼前出现梁栋的笑脸。那人眨着大大的眼睛对他笑，牵着他的手冰凉却柔软，带他走入一片光明。在那里，有满儿，有豆豆，有他想要的家，有他身边的人。
“哥！”
刘长健猛地清醒，眼前依旧是被风摧残的仪表盘，耳边是梁栋急切的呼唤，“哥！挺住啊！咱们得把飞机开回去！”刘长健用力地点头，活动着僵硬的手臂，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肩上一向冰凉的手指此刻却源源不断地带给他热量，于是刘长健另一半的心也沉了下来。
他要带他爱的人回家，还有无数的未来在等着他们。
梁栋坐在刘长健侧后方，一边搓着他的胳膊用自己同样有些发冷的皮肤尽力给他带来一丝热度，一边看着刘长健沉着冷静地操纵着飞机，突然感到一阵庆幸，多亏了今天去的时候是刘长健来的飞，若是自己的话怕不是早就慌了。
释压问题解决了，接下来要克服的就是恶劣的天气了。梁栋看着Alpha操纵着飞机回旋，他不知道刘长健要做什么，可他却没有丝毫担忧。
他知道，他爱的人一定会带他和他们的孩子一起回家。
他们还约好了今天要给满儿过生日。他给满儿挑选的礼物还放在柜子里，没有送出去。
他还有千万句的“我爱你”没有说出口。
梁栋这样想，刘长健也这样想着。
07：18
距离成都：180公里
高度：7204米
速度：829公里/小时
飞机穿过云层，从电闪雷鸣中经过，大滴的雨珠从没有玻璃的副驾驶的窗户中砸进来。梁栋伸手扣住徐奕辰的后脑，将他压下去，修长的手指挡在他的头上，给已经遍体鳞伤的副驾减轻些伤害。（注）
梁栋已经全然忘了自己身上穿着的是半袖的制服，比起刘长健和徐奕辰身上的衣服还要薄很多。冰冷的雨滴砸在胳膊上的感觉着实不好受，他微微侧过头避开，目光落在刘长健沉毅的侧脸上，或许这样紧紧盯着他才能让他好受些。
飞机从云层中穿过，在崇州3000米的高空上飞过，城市里的人纷纷抬头看着。
看到跑道之后，梁栋的心又揪了起来，现在的飞机是超重状态，若是刹不住的话会直接滑出跑道，不知会撞上什么引发更严重的后果。
7：56
速度：287公里/小时
落地的时候还好，撞击幅度还在正常范围之内，可随即，刘长健紧紧皱起了眉头：“反推失效了……”
反推失效，飞机没有足够的阻力停下。徐奕辰看着脚下的刹车板，狠狠地踩下去，仿佛自己的一条命全在这一脚上了。不过事实也的确如此。
刘长健的手紧握在反推上，梁栋微微侧头看着他，伸手覆在他的手上，徐奕辰同样伸出发紫的手盖在上面。三只都没什么温度的手相互交叠着，却涌出一阵热量来。
反推器蓦地旋转，带来一阵阻力，飞机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徐奕辰和梁栋松开手，刘长健却操纵着飞机又拐了个弯。
梁栋忍不住拍了拍刘长健的肩膀，“行了，哥！行了！”
“不能占跑道！其他飞机还要停。”刘长健沉着地回答他。
梁栋看着他认真的侧脸，突然有些想笑。这样考虑周到的黑面机长，就是他爱的那个人啊。
飞机稳稳地停下，通讯中终于传来清晰的声音：“四川8633，塔台呼叫。”
驾驶舱内的人都带着劫后余生的放松感，等着塔台呼叫了几声之后才得到回应。
梁栋起身走出驾驶舱，客舱内毕男正带着乘务人员维持着秩序。看到他出来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转了过来，不由自主地静了下来。
他用一双漂亮的眼睛扫视了一圈之后，放下心来，再次回到驾驶舱，向刘长健示意后舱乘客没事。刘长健点点头，拿起话筒开始对乘客们说话。
听着他的声音，梁栋的眼圈微微红了。
他的机长先生就是这样的人，把所有人从鬼门关带回来之后，丝毫没有自豪感，第一反应却是对乘客道歉。真的，真的，真的好喜欢这个人啊。
刘长健侧过身看他，眼底一片柔情，还带着溢出的一点笑意，伸出了手。梁栋红着眼睛笑笑，伸手搭在他的手心，紧紧地握住。
徐奕辰靠在座椅上喘着气，肿起来的眼睛让他看起来可怜极了，没有往日风流倜傥的模样。被冻的发傻的徐奕辰懵头懵脑地将手也放了上去，还傻傻地笑着。
刘长健怔了怔，表情顿时有些微妙，看了人一会儿之后，伸出另一只手放在某位徐姓小朋友的手上。
三个人合着的手晃了晃，带来的是鼓励与安抚，其中当然隐瞒了某些爱情的因素，不过被小朋友给打断了。
有句老话说的很对，大人说话的时候小孩子不能插嘴。大人谈恋爱的时候，小朋友就该离远一点。
梁栋顺着抽回手的动作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睁着通红的大眼睛，拍了拍徐奕辰的肩。
他们是这次空难的受害者，只接受了简单的询问之后，约了之后再进行具体的调查，梁栋和刘长健坐上了管理局回重庆的车。
